第176掌 孽缘(2 / 2)
“逸儿,你瞧这池水……”太后的声音混着鲛人特有的颤音,“母后伤势严重,又丢失了七宝璎珞,那些神兽要是知道本宫丢失了七宝璎珞不能控制他们了,他们定会在朝堂上反你。”
“母后不用担心,孩儿自有法子。”
“逸儿,莫要让任何人知晓母后在此。”
太后仰头时,青丝如墨在水中散开,发间缠绕的银丝却愈发刺眼。“七宝璎珞的秘密一旦泄露,那群神兽会踏碎这金銮殿。”
她鱼尾猛地拍击水面,溅起的水花在月光下竟泛着暗红,“你还记得鲛人秘术么?需寻子时出生的婴儿……”
“孩儿记得!可是.....”
“唯有他们的精血,方能助母后重聚灵力。”
太后的泪再次坠落,这次化作的萤蓝光点却在半空湮灭,“莫要心软,这天下……”
“这天下还是母后的天下!“
“傻孩子,这天下是逸儿的天下。母后活着的使命就是保护鲛人族。”
“母后,这么多年,你想过没有?”
“什么?”
“母后只是用‘七宝璎珞’摄了那些怪兽的魂魄,其实.......”
“逸儿想说什么?”
“其实母后并不真正懂得那些神兽的喜好,也就是没有真正懂得他们的心。”
“你怎么和那妖女说出同样的话?”
“你说的是玖姑姑?”
鲛人太后鱼尾重重拍在水面,惊起的水花混着血露溅在逸尘的面颊。
她仰起的脖颈青筋暴起道:“你叫她什么?!””
逸尘喉结滚动,灯笼的光晕在他眼底变得明明灭灭,晃得他心里一阵发慌。
“母后……”他话音未落,太后鱼尾扫过水面,惊起的涟漪一圈圈荡开,撞在汉白玉栏上,又折回来。
她指尖的银甲划过他手背,凉意沁进皮肉里,倒像是腊月里的冰凌子,“怎的,忘了杀父之仇?”
“孩儿不敢……”
“不敢?”太后冷笑一声,鱼尾猛地拍打池壁,溅起的水花里混着暗红血沫,“去把子时生的婴儿抱来,用他们的血续我的命。你若心软,这池子里的水,便要染上咱们母子的颜色。”
她说着,青鳞间的银丝无风自动,缠住逸尘的手腕,“莫忘了,你流着鲛人与黄鼠狼的血,可别让那妖女迷了眼。”
“别在朕的面前提那只黄鼠狼!我要是翊衡哥哥,也会一剑劈死那妖精!”
话音未落,他已转身大步离去。
玄色衣袍带起的风掠过池面,惊得锦鲤沉入水底,只留半池碎月在涟漪里打旋。
夜风裹着银杏叶追着他的袍角,那些叶子像是受了惊的蝴蝶,扑簌簌撞在他腿边,又被踢得翻着跟头滚远。
太后的呜咽声顺着风飘来,混着池边芦苇沙沙响,竟叫人分不清是风声还是哭声。
那声音忽远忽近,时而像春蚕食叶般细碎,时而又化作秋蝉垂死的哀鸣,在空荡荡的宫道上打着转儿。
他攥紧灯笼的手背上青筋暴起,烛火在玻璃罩里明明灭灭,映得他侧脸忽明忽暗。
夜风卷着枯叶扑在他腿边,他却觉得那是血脉里流淌的东西在噬咬。
鲛人与黄鼠狼精的血脉,在他的身体里发生冲突。
他从心底鄙视母亲,认为她就是愚蠢的女人。
他望着自己映在宫墙上的影子,忽觉那轮廓怪异得很。
月光落在肩头,竟像是为他披上了件兽皮。
他想起幼时在御花园,别的皇子嘲笑他眼尾泛着妖异的金,那时他攥着拳头,指甲掐进掌心,血珠渗出来,混着鲛人的血露,红得都不似人间颜色。
宫道旁的铜鹤在月下泛着冷光,他却觉得那鹤喙要啄开他的皮肉,露出里头不伦不类的血脉。
在他心里,这血脉就是孽缘。
太后的呜咽声在他身后飘远.......